[小说] 红烛泪

　　初夏季节的微风总是醉人，伴随着不是太耀眼的阳光和时而的蝉鸣，让这街
上所有人都是透出一股懒散。

　　Ｘｘ路。这条老街一直存在于这个城市，尽管很多地段都被红色的“拆”字
喷上印记，但它却依然存在，甚至有被这个城市或这个时代遗忘的感觉。

　　“铃~ 铃~ ”悠扬的铃声在寂静的午后响起。“吱~~”木门缓缓的被推开惊
走了旁边老槐上歇息的几只麻雀。门只开了半个正好让人通过的缝。也正是这个
缝，给微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门前的男人看上去很阳光。嘴角的微笑让见到
他的人都觉得一暖。

　　“老板”他喊了一声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古玩店。像这老街一直存在于这城市，这间店也一直存在于这条街。
它门脸不算大，但给人一种浓浓的古风。它显得起眼，又不起眼。一种很奇怪的
违和感链接着店与街。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店中照着睡在架子上的古玩们，点点锈迹甚至血迹应
和着不太刺眼的阳光，无声的诉说着它们的故事。

　　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有他们的故事。这是店老板第一次见推门进来的年轻人说
的。年轻人大大咧咧的坐下看着对面的老板。他总是一袭黑衣，黑衣上绣着一条
红色的龙。他不太爱说话，一般来说总是他听他说。“这是什么”他拿起桌上摆
着的半只蜡烛。感觉跟别的蜡烛没什么两样嘛。

　　“怎么？”他看着老板“这玩意也有故事？”“恩”老板点点头，站起身整
了整衣服。走到窗边。“要听么？”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丝阳光撒到他身上那身
黑衣仿佛把他与光隔绝开来。

　　“说来听听”男子转过身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去。街上还是刚才自己来时的那
样，只有树影蝉鸣“追。快追。就在那，跑不远”三更夜的嘈杂惹醒了许多人但
很多人都选择沉默。因为官兵抓人，平头百姓是管不了的。

　　血迹点点零落，最终汇成一滩积堆在半靠在树下的那个人脚下。那个是和尚，
看上去很小。现在气息奄奄，他艰难的扭动头颅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捧
出半截蜡烛。如果年轻男子看得见他一定会讶异。没想到这蜡烛还真是古代的。
和尚呆呆的凝视着小半截蜡烛。手指轻抚，似抚摸情人的脸。“沙沙”有人踏着
落叶走到了他身边。小和尚仿若未觉。只是看着那蜡烛，那双眼透过时空，看到
过去。

　　他本是乱世中一孤儿被那寺院方丈收留，又教他识字，诵佛。后让他看管佛
殿。不知什么时候那蜡烛被老板放在窗前。年轻人点了一支烟与老板并肩而立，
两人都相窗外看去，但不知看到了什么须菩提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
邪道，不能见如来。

　　佛殿中青烟袅袅金刚经的揭语朗朗上口，随着青烟上升，绕梁。不绝。渐渐
地，朗诵声小了下来，直到只有他一人的诵经声，天色已晚。佛殿中，菩萨金身
布满尘埃，只有一只供烛燃烧，火苗忽明忽暗。也正是这时蜡烛燃烧的烟气慢慢
在空中凝行，化作一个美貌的二八女子，落在诵经的小和尚肩头“小和尚。小和
尚，你看我美吗”她在小和尚耳边轻语。茫然抬起头，他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诵经声和鸟鸣回荡在这寺院“这就是个屌丝”年轻人缓缓
吐出肺中过滤的烟。“恩”她给了他许多承诺名利，江山，美人。只要那和尚把
蜡烛吹灭放她自由。

　　同样的夜，还是那彻夜的诵经声。供桌前，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她双手杵
着下颚，许你那么多你没有动心过。难道你不想救我一命，为你积德么。她化身
成烟飘飘而起，悠悠而落。在他身边。上次我跟你说的参加起义军的事。她落到
他面前。你不听，结果被你师弟听了去。现在他应该在路上吧。诵经声兀的一断。
随后又缓缓接上。你就是个木头！女子愤愤的飘起一脚向打坐的小和尚蹬去，烟
气环绕了他身。终于，诵经声不再响起。抬起手轻轻触碰那身周如雾一般的女子。
“我佛慈悲”轻轻的一句揭语。似感叹，似呻吟。烟拢，女子回到供桌上，神色
不明，小和尚抬起一直没有抬起的头。不知看佛还是看她。佛殿一时静寂。只留
徐徐风声。吹过两人之中。那烛火也随着风一直摇摆着。微微火光照着破败的菩
萨像。菩萨在火光里泛着一丝金光。低头凝视。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寺院里只
剩鸟鸣年轻人嗤笑“屌丝开窍？”老板没有搭话。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窗外的
男孩。

　　你还能看到么。老板划着一根火柴。点着那百年前的蜡烛。烛火一如从前。
摇摇曳曳，似招手的欢迎，又像挥手的离别。

　　和尚摸净嘴角的鲜血。看着还在烧着的蜡烛，吹灭了吧，求你。女子泣不成
声。再没有以往不食烟火的圣洁，求你！他轻轻扳去蜡烛上的蜡痕。

　　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没有骗我，师弟有了
他想要的。我也是如此。他的手穿过那烟气。想要摸去那不存在的眼泪。正如那
烟气的手不能抹去他嘴角的血。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她哭的说不出话。

　　须菩提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不能见我佛，
只因起了尘缘。风停了又吹。还不如归去。归去。他颤颤巍巍的把手中红烛递给
旁边的黑衣人。始终我放不下。她执念未了。黑衣人接过蜡烛。我今生欠她那个
承诺。和尚看着慢慢飘起的女子，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却骗了她诸多岁月。黑衣
人点点头。转身走去。地面空留片片蜡痕，似血。如泪。

　　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树林间响起
诵经声。远处火光四现。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鸟鸣和着经文。有风低吟。灭了
红烛。扫过树梢。掠过经声。向天游去。若细听还能听到有女子隐隐哭泣。

　　这么说你是拿走了这半截蜡烛？年轻人在烛火上点了一根烟。看着那男孩离
去的背影。这根烟算是它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的房租吧。老板吐出一口烟，任烟气
飘散。远去。

　　那蜡烛就让他这么拿走啦。年轻人看着一边说男孩木头一边挽起男孩手臂的
女孩。她执念已了。两人推门出来门上铃铛声惊走树旁的鸟。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声音飘扬，回荡在午后的天空下。

　　那和尚最后怎么了？

　　小和尚变成老和尚，老和尚青灯古佛。

　　他没死啊！

　　他师弟只是想要那蜡烛中的女子。要和尚的命做什么。

　　啊！你这家伙说话还把人往沟里带！

　　老街上，年轻人和老板抽着烟向男孩女孩反方向走去。

[ 本帖最后由 sd225597 于 2015-12-7 15: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