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kfchris 2012-2-10 00:21
三部曲——心跳、偷心、心情
[b][color=Blue]三部曲——心跳、偷心、心情[/color][/b]
这是很久之前,自己无聊的时候,乱编的几个故事,在别的论坛上发过了,
请教过版主,在这里是不加分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原因是原来的号码被盗了,偏偏又记不住当时的邮箱是什么了,一个7级的
ID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0和1的海洋中了。
发帖不为别的,供大家娱乐,也希望大家能多给我点支持度。
谢谢。
三部曲——心跳、偷心、心情
心跳
我是一个杀手。
一剑夺命,全身而退,伤人于片刻之间的杀手。
我的任务很简单:收钱,杀人。
人,也分两种。
男人和女人。
这两种人,在我眼中,没有人,只有他们的心。
男人是我的工作目标,女人是我的精神享受。
剑和微笑,是我的武器。
我喜欢享受剑尖舔噬男人心脏的那一刻高潮,我喜欢享受微笑俘虏女人真心
的那瞬间美丽。
杀手不都是冷酷的,冷酷的杀手,是在装酷,他们凭借冷酷来保持自己气息
的稳定,来克制自己对物质的欲望。另外,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冷酷的人。
陆小凤经常微笑,所以他活得很快乐。我也经常微笑,我也活得快乐。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
自由职业,就是你想干什么的时候就可以干什么。
因此,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干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比如说,春天的阳光下,躺在桃花树底下,看看含羞草的种子发芽没有。或
者,到集市里老张的臭豆腐摊上,买几块刚出有过的臭豆腐,沾着我最喜欢的辣
椒,边吹边吃下去。
然而,有的时候,我必须克制自己。
那就是在杀人的时候。
我的眼睛,只会盯在一个地方
那就是:心脏
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不同。有的偏左,有的偏右,有的人心不好,心脏跳
动的规律就会有问题,有的人心好,是一种很沉稳的心跳。
年轻女孩子的心脏,最好听。
她们的心跳,很健康,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跳起来,很青春,充满活力。
我喜欢听她们的心跳,就像我喜欢听我工作任务的人的心在我的剑面前嘎然
停跳一样。
走在大街上,我的耳朵听到无数人的心跳,他们的心跳,藏着他们一生的故
事。然后,我就会冲那些有着年轻心跳的女孩子们,投去我的笑容。
然后,我就俘虏她们的心。
我收集她们的心,但我从来不破坏它们。
然而。
那是一个阴雨的下午。
江南的天气,就是这样。
梅雨季节的雨,随着春天的丝丝凉气,洋洋洒洒,经常是一连半个月不停。
雨不是在下,而是浸,把寒气浸入到每个毛细血管中。
我没打伞,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行人稀少。
通……通……通……
稳定的心跳,纯正,年轻,柔和。
女孩子的,年轻女孩子的。
我抬起头,一双秀气的翠绿色软鞋,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水色的衣衫,随着微风荡漾。
腰肢不盈一握,持伞的手,修长而白嫩。
再往上,伞遮护的脸,露出一只小小的下巴。这样的下巴,她的主人,无论
如何一定是位美女。
于是,我走上前,我的皮肤开始运动,笑容逐渐在脸上浮现。
而她的心,将成为我的俘虏。
我充满了自信。
伞慢慢抬起。
无瑕的面容,无暇的眼睛。
还有……
笑容。
无法形容的笑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停止了十万分之一秒的跳动。
雨滴沿着我的发端留下来,滴在了我的心上。
俘虏。
我被俘虏了。
我居然被别人的笑容俘虏了。
第一次。
小柔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
那段时间,天天和小柔在一起。
享受着心与心和谐的跳动。
共鸣,复调,契合。
我是一名杀手。
杀手,有杀手的任务。
没有任务,就不能叫杀手,叫杀人狂。
我的任务来了。
七月初七,桂园,夜未央。
我从来不知道任务是谁给我的,我只是每个月到桥头的第七根柱子看一下,
任务留在那里。
我有杀人的原则。大奸大恶者,杀。
七月初七,七夕。
我本来应该跟小柔在一起。
「出去半个时辰,然后我们去香桥」
「我等你」
我们互相发射着微笑,小柔吻我。
天色黯淡。
这种时辰,最适合杀人。
白天人声嘈杂,会影响我的判断。
夜色太黑,容易让目标提高警惕。
桂园,桂子树正准备为香气袭人作最后的积累。
夜未央就坐在桂子树下。
对月,饮酒,身边没有人。
心跳很稳。
「你是夜未央?」
「嗯」
「我来杀你」
「为什么?」
「受人所托」
「你的剑呢?」
「剑在袖中,身长一尺五寸,宽一寸,剑名忘情」
「好。刀长三尺二寸,宽五寸,刀名幽魂」
刀剑交错。
我的剑,和夜未央的心脏亲吻。
他的刀,在我的大腿留下一道伤口。
我静下心来,准备去听那心脏停跳的瞬间精彩。
背后一凉。
我的心脏,触摸到一种冰凉的物质。
我错过了夜未央停跳的时刻。
稳定的心跳,纯正,年轻,柔和。
小柔在我身后。
长剑,将她的手,和我的心连在一起。
眼中有泪,脸上有泪,衣襟带泪。
「对不起」
「为什么」
「夜未央,是我父亲」
「我不知道」
「是我要你杀他的」
「为什么」
「他对我母亲,始乱终弃,我从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他」
「为什么杀我?」
「我已拥有你,不想失去,死,可能是爱情最完美的结合」
小柔另外一只手,持着一把寒冰如水的匕首。
「小柔,不要」
我已不能说话,我的气力,将要枯竭,无法打掉她的匕首。
匕首入心。
长剑离心。
小柔扑入我怀中。
两颗心,共鸣。
然后,一起停止。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心跳停止。
偷心
我是一个杀手。
飞花摘叶,杀人无形,夺命于一瞬之间的杀手。
我的任务很简单:收钱,杀人。
我是一个女孩子,我是一个杀手。
准确的说,我是一个女杀手。
偏偏我又是个美女,因此,我是美女杀手。
很少有人知道我是杀手,因为,他们在被我的美貌迷惑的神魂颠倒的时候,
他们的心,已经被我偷走,而他们的命,也被我顺手带走。
知道我是杀手的人,都死了。
除了一个人之外:那个为我安排任务的人。
我做这一行,很巧合。
因为我的心,曾经被人偷过。
我是塞北武林世家的子弟,学习武功,就像是平常人家小孩吃饭睡觉一样。
因为我的聪明可爱,到家里来做客的父亲的朋友们,都会教给我武功。虽然他们
不会把看家的本领传给我,但是很可惜,我太聪明,他们的武功,被我糅合贯通。
于是,那些杂七杂八的招式,变成了最犀利无敌的杀人之术。
但是,我从来不用。因为,我没有必要用。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的那一天。
甚至是那个时候,我都没想到去杀人。
我只是逃避,飞奔出门,在那个大雨磅礴的下午,我只是奔跑,却不知道该
到哪里去。
我跑到了香桥。
桥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年轻人。
他戴着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巴、嘴和俊朗鼻子的一部分。
他在淋雨。
而且,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喂,你有病啊。」我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看他都不顺眼。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没病。」沉稳而柔和的嗓音。
「你没病你在这里淋雨」。我一直在哭,雨水将我的眼泪立即冲走。
「那你呢?」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就站在桥上,跟他一起淋雨。
「你心中有恨?」他突然问这么一句。
「恨?我恨我自己。」
「既然有恨,就要解恨。」
「怎么解恨?」
「杀让你恨的人。」
我的确是想杀他,那个曾经在我面前甜言蜜语,立过毒誓的人。
「可是,我下不了手。」
「你知道杀手这个职业么?」
「知道。」
「我是个杀手,我可以帮你。」
「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除了钱,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还有心。」
「心?」
「嗯,你的心给我,我帮你。」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傻瓜啊,把心给了你,我能活么?」
「可以。」
「那好哇,你拿走,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他没有动,而我的心,突然感觉被刺了一下,刺得很温柔,远远没有刚才见
到那对在床上的男女时候的刺痛强烈。
「你对我干什么了?」
没有回答。
人不见了。
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在遭受这样的打击之后,还要让别人来愚弄我。
眼望着川流不息的河水,我闭上眼睛,依然而然的跳了下去。
黑暗。
黑暗中传来了香气。
难道地狱是香的?
我想睁开眼睛,但我又不敢,因为,我怕见到令人心惊胆寒的东西。
「我煮好了粥,等会起来自己喝。」是那个沉稳而柔和的声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很黑。一个背影,正从山洞走出去。
「等等。」
背影停住了。
「我也要当杀手。」
「你不行的。」
「谁说我不行,我的武功很厉害。」
「傻孩子,武功好没用的。」
「不行,我非要当。」大户小姐的脾气,在我身上体现出来。
黑影继续向前走。「你3天后来这个山洞。」
我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干了,闻到的香味就是粥的味道。不知道粥里
放了什么野菜,很香很香。
喝光了粥,我离开山洞,发现这里离自己家很近。
走进大门,少不得家人对自己问长问短,我说自己迷路了。
父亲很严肃的跟我说:「××昨天被人暗杀了,自己出门一定要小心。」
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父亲口中的那人,就是昨天让我恨的牙根痒痒的
那人。而奇怪的是,听到他的死讯,我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
看来,我真的是遇到杀手了。
三天后。晴。
我来到那个山洞,没有人,只有一锅冒着热气的,香香的粥。
还有一张纸条。
「当杀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意味着你要放弃很多。想好了,然后喝
下这锅粥,你就是一个杀手了。」
我想了一个时辰,然后喝下了那锅粥。
然后,我就发现锅底有一张防水的纸,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于是,我就成了一名杀手。
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去那个山洞,喝香香的粥,接到我的任务。
我当杀手,不是为了钱。
为了什么,我自己都说不出来。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杀手。
我只杀男人,而且只杀那些背叛自己爱人的男人。
我是个会易容的杀手。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晚上,我会以各种身份出现。有时候是卖唱的姑娘,有时候是街边茶店的「
老板娘」,有时候是被「流氓」欺负的良家女孩子。
男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他们喜欢保护弱者,他们也喜欢对美丽的女人起
色心。
那是一个接到任务后的第二天晚上,我抱着琵琶,被酒店老板带到了一个包
间。包间里人声鼎沸。
中间坐着的,是个胖子。
桌上的人,都叫他大佬。
他就是我的目标。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能喝酒的人,硕大的肚子,就像是酒缸,喝下一碗,然
后就开怀大笑,接着就是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我。
「老板。」大佬突然发话。
「来了来了。」酒店的老板匹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这个卖唱的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回大佬爷的话,这姑娘是今天下午,卖身葬父,我花了50两银子呢。」
「我给你500两银子,我带他走了。」
沉沉的一堆银子,被大佬砸在桌上。
「大佬爷,我可不敢,怎么能收大佬爷您的钱呢?」老板一边说着客套话,
一边贪婪的看着银子。
「少废话,拿走。」
就这样,我被不知情的老板「卖」给了大佬。
酒罢,大佬好像真的有些喝醉了,让我搀着他下楼,进了他的轿子。
轿子很平稳。大佬好像已经睡着了,微微打着鼾。我没理他,装作害羞的样
子,低着头。
落轿。
小四合院。
扶他入房。
大佬肥胖的身躯,突然飘了起来,贴到了屋顶,这一手轻功,就连当年鼎鼎
有名的楚香帅都要夸耀几句。
「谁派你过来的?」
「奴家不知您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身上的杀气,虽然很淡,我还是发现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杀你。」
「杀我,哈哈哈哈。」屋顶上的大佬,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发出一阵狂笑。
「你也不打听一下,当今江湖第一鹰爪高手,能被你这个黄毛丫头杀掉?」
大佬从房顶飘落。0。20秒时间,他变换了4种姿势,找到了最佳攻击方
位和落点。0。50秒时间,他的手已经触到了我的头发。
然而,仅仅是触到了我的头发。
滑落的,不只是他的手,还有他肥胖的身躯,好像没了骨头,砸在了地上。
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才在扶他的时候,我的飘然兰花手,已经将他的筋脉,用暗劲摧毁。只要
他一动功夫,就会死。
大佬那次,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危险的一次。
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感受到我身上的杀气。
即使有,也会被他们的色心所忽略。
特别是那些武林世家子弟,一个一个自命不凡,自诩风流。
他们很好杀。
往往是一根带毒的牛毛针,就可以立刻解决问题。有的时候,甚至不用。
我忘了是哪次了,杀一个叫黄金海岸的世家子弟。
那是个有些神经质的男人。说句实话,长得还挺帅,据说他追求良久的女朋
友,最后发现是个娼妓,他不计前嫌,娶了她,没想到她不断给他戴绿帽子,甚
至叫客人回家,当着他的面做爱。他一气之下,杀了妻子,然后性情大变,不断
地找人上床,到最后,干脆变成了一个采花贼,上至八十岁的老妇,下至10岁
的孩童,他都不肯放过。只是他家庭的光环,让人们看不到他的罪恶。
我以我的美丽,偷了他的心。
当他准备让我上床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是一个杀手,我是一个杀黄金海岸
的杀手。
他吓死了。
因为,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杀完人。我总喜欢去那个山洞,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我喜欢的粥。我还是喜欢
在那个黑洞洞的地方,自己思考一些问题。
我发现,我不能爱了。
显赫的家族,良好的名声,无数的人,到我家来求亲。
而那些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也许是我的心,被偷走了。
我现在惦念的,就是那香香的粥。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我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心里记着刚领受到的任务。
「天上人间,男,杀人无数,八月十五,长安城,有间客栈」
我进入客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八月十五是团圆的日子,人不多。
环顾四周,寥寥数人。
一个白衣青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不算英俊,身材中等。
也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然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我感到很亲和。
他好像注意到我在看他,对我微微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一样,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嘴,摇了摇手。
原来,他是个哑巴。
他掏出一张纸,用笔写道:「我是天上人间,你是来杀我的么?」
我很惊诧,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笑笑,继续写道:「这里人多,我们出城,决战。」
对于这种人,居然为杀手着想的人,我无话可说,跟随他站起,走出客栈。
我们并排走着,没有一句话。
而我感觉,自己有种想靠在他肩膀的感觉。
我连忙定神。决战在即,不可以让任何一件事情,干扰我的心绪。
郊外,秋天的凉意慢慢入侵。
他站住,很潇洒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定睛凝神。
他还是那样很随意的站着,然而,我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这是真正的高手。
然而,杀手的职业,让我没有办法退缩。
不是对方死,就是杀手死——这就是这一行的行规。
我缓缓拔出长剑。
长剑如水,秋意如水。
天外飞仙
这是我从未使出的一剑。因为这一剑,有很大的破绽,很多人都可以看得出
来。
而当别人看到这破绽的时候,我的剑,已经插入对方的心脏。
而对方,也可以用这破绽,置我于死地。
这就是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
天外飞仙
我们还是站着。
我的剑,插在了天上人间的胸膛。他居然没有打击我的破绽。
「小柔。」
天上人间,居然不是哑巴,沉稳而柔和的嗓音。
我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没有人会知道我就是那个乖巧、聪明的小柔。
而他的声音,他的声音,他居然就是香桥的那个人,那个为我复仇,带我入
杀手行业的人。
我冲上去,搂住那已经站立不住的身躯。我不敢拔剑,因为,一旦拔出,他
会立刻死去。
「为什么?」我哭着问他。
「对不起。因为我爱上了你,我偷走了你的心。而因我爱你,我不能让你在
没有心的世界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没用的,偷心的人,必须被杀死,偷来的心,才能回到它的旧主人那里。」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是好久没有的感觉了。而这次的痛,持久而
尖利,像是要把我的心撕裂。
「可惜,不能再煮粥给你喝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抱着他,看着他望着月亮,逐渐消失光芒但却很幸福的眼睛,泪水,止不
住地流在他的脸上。
我的嘴里,始终只有两个字:「傻瓜」。
我抱着他,在这凉意如水的秋夜,静静的,守候着黎明的到来。
心情
我是一个杀手。
坚韧稳定,天下无双,用冷静换取别人性命的杀手。
我的任务很简单:收钱,杀人。
七月七日,长生殿。
月半弯,暖风熏。
剑光闪耀,超越了月神的光芒。
剑停,风动,衣襟动,人不动。
两袭白衣,随风荡漾。
「哥哥,你的技艺退步了。」
我蓦然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你要继续这样子的话,以后不可以做这一行了。」
我还是无语。
「若我是想杀你,刚才有三次机会……」
我抬头望月,呼吸着桂子飘香的空气。
「哥,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我转过头,看着释之潋离去。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不喜欢杀人,所以我不喜欢这个职业。
但是我没有办法选择。
我和释之潋是孤儿,从小就被杀手组织招入,训练我们的人,都是蒙面人,
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我们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么庞大。我们只知道,我
们不可能背叛组织。如果背叛的话,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认
识的很多同行,都遭受了这样的命运。
唯一让我欣慰的,只有释之潋和我的家。
我的家,只有两个人:我和我的太太小柔。
遇见小柔是一件很通俗的事件:英雄救美。
那时的小柔,是个小姑娘,被几个地痞抓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准备非礼。而
我正好刚刚完成一项暗杀任务,顺手就把她救了。
杀手喜欢杀人,但不是滥杀无辜,偶尔也会做一两件好事。
小柔当时显然是吓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就知道跟着我走。
一个杀手,是不可以有拖累的。
但是,小柔很坚定,跟我一直走到她的鞋底磨破。
我没有办法,收留了小柔。
小柔也是孤儿。
再后来,小柔就嫁给了我。
我们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小柔很柔,很乖,她完全信任我,我是她一生的依靠。
没有任务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跟小柔坐在后院的凉亭里,静静的体会着生活
的美好。晚上,我喜欢读书,小柔总是默默地守候着我,变冷的时候,她会拿来
衣服给我披上,而我,握着她的小手,也会抱以温柔的微笑。很多的情况下,我
就是搂着她,一起看着房子后面潺潺的流水。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柔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她只知道我是能够陪她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
有任务的时候,她所做的,就是等待。
所幸的,杀手的任务,一般都不会太复杂,最多也就是几天的时间,之后,
我就会很盼望回家,渴望小柔的拥抱。
最近我越来越不喜欢杀人了。
杀人是一件很血腥的事情,尤其是对手的血,溅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总是在
第一时间,找一个大木盆,脱掉全身的衣服,泡上几个时辰。
即使这样,我还是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血腥味道。
所以,每回杀完人,我都不会立刻回家。
因为我的心情不好,我不想让小柔感受到。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我又一次不得不离开小柔。
我的工作搭档,一般是我的妹妹:释之潋。
也许是血脉相通,她的很多想法,我都知道。
我们配合得很默契,可以说毫无破绽。
今天的猎物,是随便走走。
男,29岁,武当出身,左手剑,嗜酒,嗜美女,武当回风剑法第三十二式,
左脚会向后一步,露出破绽。
我们所关心的,不是对手的职业、背景、家庭,而是他们的弱点。
我和释之潋,一前一后走进了长安城最大的妓院:怡红堂。
怡红堂,据说是有朝廷的背景,所以称为长安最火爆的娱乐场所。每当入夜,
这里云鬓飞扬,灯红酒绿,甚至很多朝廷的高官,都会便服到这里来「体察民情」。
我们选择了一个最适合出击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让两个由鸨母随便安
排的姑娘坐在了我们身边。
释之潋好像比我能适应,男装的她,拥着姑娘有说有笑,而我,不得不忍受
着他们身上庸脂俗粉的气味,随意应付着。
随便走走来了。
他是朝廷的大内侍卫头领,也有人说,他是皇帝与市民的私生子,因此才可
以拜入武当门下,出师后担当起保卫皇帝的重任。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因为杀手是不可以问这些的。
因为身份显赫,所以,陪他的,都是怡红堂的头牌姑娘。
可能是为了自己的政途,他只在大厅里露了一面,就走上楼,进入了为他特
别安排的包间。
等待,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突然不好起来。
释之潋显然是察觉了我的异动,伸过手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
大约是可以行动的时候了。
杀人,讲求火候。
不可以提前,也不可以推后。一定要在猎物最放松,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下手。
走走进入包间,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这个时候,一定是酒半酣,准备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了。
我和释之潋相视一笑,结帐。
走上二楼。
推门进入,关门。
随便走走,正搂着两个美女热吻。
看到我们进来,他仿佛毫不吃惊,也许,刺杀过他的人,太多了吧。
他很从容的放开那两个女人。「等我杀了他们再跟你们亲热」。
不愧是武学高手,临乱不惊。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们是谁。
拔出剑来,交手。
剑网恢恢,剑光四射。
武当剑法,不愧深得道家精髓,大开大合,行云流水。
我和释之潋,双人合战,也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他的左脚,果真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了左肋的破绽。
我的剑,向着他的左肋袭去。
按照行动计划,这一剑,是由我使出的。
落空。
不是因为随便走走露出的是假破绽,也不是我要刻意放过他。
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剑,就是不能再伸长一寸。
随便走走的长剑,得势不让,对着我的前心扎来。
释之潋立刻全力挥剑,荡开了这致命的袭击。她望我的眼神,充满了责备。
我只有收紧心神,全力应战。然而我发现,我无法达到我的巅峰状态。
很快,我和我妹妹,落在了下风。
突然,随便走走好像腿下一软,释之潋趁势进攻,她的长剑,终于刺中了他
的心脏。他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衣。
随便走走,似乎是不敢相信,但他并没有看着我们,而是盯住了他大腿上的
一点殷红。
我也注意到了,窗上的小孔,和一道寒光。
一击得手,全身而退。
呕吐。
我已经连续呕吐了半个时辰。
白衣已除,但血腥的味道,还凝绕在我的鼻端。
释之潋静静地看着我。
「哥哥,你不能再干了。」
我苦笑,「妹妹,不干的话,你怎么办?小柔怎么办?」
释之潋无语。
「那根银针,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协助我们。」
「会是组织里的人么?」
「不清楚。」
回到家,小柔仍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我看着小柔娇嫩的脸,做出了一个决定。
再干一次,然后收手,带着小柔远遁山林,从此不问世间悲欢。
我和释之潋谈了自己的想法。
她沉吟许久,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哥哥,我支持你,我们一起退!」
有了妹妹的协助,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九月初七,城西大将军府。
小白,男,28岁,出身不祥,门派不祥,爱好不祥。兵刃:流月枪,破绽
:回风旋柳一招时,枪花会遮住视线。
我看着任务,和释之潋相对苦笑。
这恐怕是最难杀的人了。名镇西域,万夫不敌的大将军小白,不用说身边的
护卫众众,光是他自己的流月枪,足以敌得过10个武林一流高手。
「哥哥」。
释之潋仿佛看出了我的忧虑,两个字,包含了很多的意思。
「全力进攻,我杀,你逃,帮我照顾小柔。」
释之潋的泪水,悄然滑落。
动手之日。
小柔还是照例送我到门口,嘱咐我出门注意身体,早点回来。
我凝视着小柔温纯的双眸,告诉她,「这次回来,我们就放野山中,做一对
神仙眷侣去。」小柔好像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我笑了笑,
出门。
我和释之潋,换上了夜行衣,日落之前,潜入了大将军军府。
根据地图,我们很快找到了大厅。
爬上房梁,屏声凝气。
观察,跟踪,然后就是猎杀。
这是一个杀手,杀人所必需的程序。
我发现,今天的心情很好。
心情好,状态就好。
可能是对美好生活的企盼吧。
大将军府灯火通明,小白在大宴宾客。
客人很多,武林的,非武林的,小白的朋友很多。
酒过三巡,小白端起酒杯,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各位朋友,小白每日三省其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
不习乎?然而,每次多得到的答案,都是令我满意的。」
我和释之潋对视一眼,不明白他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报效祖国,镇守边疆;善待朋友,真心诚意。我不敢说自己做的十全十美,
但也能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朋友,对得起自己。」
宾客们也面面相觑。
「来人,取我的流月枪。」小白大叫。
枪在手,小白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刚才的小白,还是一个儒帅,还是一个英雄。
流月枪,则让他变成了一个神。
枪与小白,融成一体,毫不破绽。
「我知道大家很奇怪,我只是得到了消息,今天,会有两个杀手,前来杀我。」
小白抬起头,冲着我和释之潋藏身的地方高喊:「朋友,你们可以下来了。」
我和释之潋对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飘下,像是两朵
黑云。
大厅里的宾客,很多是武林豪杰,看见我们下来,他们纷纷拔出兵刃。
小白挥手,「各位少安毋躁,待我会会这两位杀手英雄。」
兵刃这东西,一寸长,一寸难。
何况,这里也不是沙场,没有广阔的空间,让小白能够尽情运枪。
然而,我想错了。
当小白的流月枪开始舞动,我和释之潋体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们的剑光,完全被枪影所笼罩。
窒息。
这是我唯一的感觉。
小白的枪,已经成为他的手,他的腿,他身上任何一处的延伸。
枪尖,始终窥视着我和释之潋最致命的地方。
大河飞舞,流月奔放。
小白大喝,「看好了,回风旋柳。」
这是小白枪法中最强、最精的一招。
可惜。
可惜这世界没有完美。
最强、最精的,往往漏洞最大。
我凝神向枪花看去,中间出现了一个洞,一个直通向小白心脏的洞。
掷剑,飞剑杀人。
一切,嘎然而止。
流月枪,无力地坠落在地上,小白的心口上,点缀着我的剑。
小白不信,他不信引以为傲的回风旋柳,会被我破掉;他不信以自己的武功
智慧,会被我杀掉。
我和释之潋对视了一下,是时候了,准备撤离。
只要撤退出这灯火辉煌的大厅,进入无尽的黑暗,我们的新生活,就会开始。
在座的宾客们,似乎也被这一变故所惊吓,然而,自然的反应,让他们准备
扑上来。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我突然发现,自己无力。
无力有很多种,然而,这种无力,是全身失去了移动的力气。
释之潋的眼神,说明了她也和我出于同样的境地。
不但是我们,所有的宾客,也无法行动。
不但无法行动,而且说不出话来。
门口走入一个人。
轻轻的,柔柔的。
白色的长裙,流苏被夜风吹荡。
仪态婀娜,落落大方。
我瞪圆了眼睛。
小柔。
我的妻子小柔。
那个当年可怜楚楚,风吹将倒的小柔。
那个陪我读书写字,笑看流水的小柔。
她不是小柔。
她的身上,充满着神秘的气息,充满了只有武林高手才有的那种杀气。
她的神态,也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坚韧稳定。
对着我走过来,小柔看着我笑,笑得很开心。
「夫君,没有想到是我么?」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小柔反手推出。
我看见一缕血花,从释之潋的胸前飞出。
那时一把几近透明的长剑,有小柔的手推出,结束了我唯一妹妹:释之潋的
生命。
妹妹倒下。我那和我相依为命的,在这世界上有唯一血缘关系的妹妹释之潋
死了。
小柔还在笑,笑得那么轻蔑。
「你们想脱离组织么?夫君大人,你就没有想到,组织不会在你身边安排你
最信得过的人监视你么?」
「组织上早就发现你有些不对了,上次杀随便走走的时候,是为妻的在边上
暗暗帮助你啊,夫君,你说,为妻的是不是你的贤内助啊?」
我感觉,自己简直是要崩溃了。
「夫君,你还不知道吧,为妻的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和用毒高手。
你不在家的时候,为妻闲得发闷,研制出了几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今天小试牛刀,
嘻嘻,还挺灵。」
「不过夫君,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背叛组织,否则,我们将会很幸福的
度过一辈子。」
「可惜,夫君,现在到了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这些年来,很感激你的照顾,
现在,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为妻的所能做的,只有让你快些死去。」
「然后,我将接受任务,成为前台的杀手。」
小柔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终于刺进了我的身体。
我的泪,顺着眼角流下。
在我倒下的过程中,突然看见被我杀死的小白,飞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
之势,拔出了我身上的刀,插入了小柔的身体。
小柔还没有回过神来,脸上、眼中还带着那胜利微笑。
她扑在了我的身上,我们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小白冷冷的看着我们,说了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我和楚香帅一样,
鼻子闻不到味道。」
黑暗,无尽的黑暗。
人死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只有黑暗?
或者是,只由那些干了善事的人,才可以看见光明,升入天堂?
而我也看见了光明。
光明,就在我的眼皮外跳跃。
睁眼。
人总是要面对新的恐慌的。
一个简单而井井有序的小房间。
一个背影,对着我。
听见我这边的响动,背影回过身来。
我骇然:小白!!!
「你终于醒了。」小白微笑的看着我,然后冲着屋外大叫:「小柔,你夫君
醒了。」
小柔,那个背叛我,杀了我和我妹妹的女人,居然没死??
随着一阵香风,小柔柔软的身体向我扑了过来,压到了我的伤口。
我一阵皱眉。
小柔好像犯了错的孩子「夫君,怎么样,没事吧。都怪我,不小心碰到了你
的伤口。」
我很厌恶的看着小柔。「你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
小柔看着我,很甜蜜的笑。
「我来解释吧。」小白开口了。
「你掉入了一个局。」
「局?」
「嗯,一个让你死有让你活的局。」
小白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小柔的确是杀手组织安置在你身边的棋子。只不过,她很爱你,她理解你
的心情,她也想帮助你离开那个组织。」
「因为那个组织的严密性,以及他们对待叛徒的严厉,小柔不得不谨慎行事。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死去,让杀手组织对你们彻底放松警惕。基于此,你们
必须在公众场合,让大家证明完美的死去才行。」
「而我,就是这个局的关键人物。」
「那我刺进你心的那一剑?」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我恰恰是那个心脏长在另外
一边的怪种。」
「因此,你那一剑,只是伤了我的皮毛。」
「后来,小柔放毒,进来,这些都是实现商量好的。包括她刺你的那一剑,
方位、力度都必须把握的十分完美。你不在家的时候,小柔总是不停地练那一剑。
甚至是在计划实施的前夕,小柔都不是很有把握。后来我告诉她,以你的对他的
爱,刺出那一剑,绝对不会失败的。」
「所以,小柔的剑,并未刺中你的心脏。只是擦心而过。」
我掉过头去,看着小柔。小柔的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后来我起来,将小柔‘杀死’,这个计划,才告圆满。只不过,杀她的时
候,我只是贴着她的衣服,当时在边上观察你们的杀手组织的人,看见我活过来,
吓得落荒而逃,哪里还有时间去检查你们是否死去。」
我拥小柔入怀。「小柔,为了我,你吃苦了。」
「对了,那我妹妹呢?」
「哥哥,嫂子怎么杀你的,就是怎么杀我的。」不知不觉,释之潋已经倚在
门口,温情的看着我们。
「好啦,你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了。出去看看,这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你们看看喜不喜欢。」小白伸了个懒腰,大功告成的样子。
小柔扶我走到门口,农家气象,袅袅炊烟,远处的牧童,正赶着回家吃晚饭。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我回首,看着小白:「你怎么认识小柔的?」
「哈哈,你跟释之潋什么关系,我跟小柔就是什么关系。」小白忍俊不禁。
我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我还看到,释之潋的目光,已经和小白的目光碰
上。他们的眼中,都带着甜蜜的笑意。
这么好的心情,到哪里去找?
[[i]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10 00:35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