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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一）

　　我时常梦见自己一路奔跑到悬崖上，深谷让人不寒而栗。而且周围很安静，
静得诡异，我一个人孤独的站着。我没有退路，也无法向前。站了好久好久，才
有人来拉我，我们的手刚握在一起我就醒了。
　　　　　　　　　　　　　　　　　
　　当我背上行囊离开家乡时，没有人来送我。热闹而拥挤的站台让我很快忘掉
了我的处境其实很悲凉。
　　　　　　　　　　　　　　　　　
　　曾经我也以为信念是最了不起的东西，有了它没有什么办不到。所以我在我
们家唯一洁白的墙壁上画满了“我要上ＸＸ大学！”，害得我老妈差点没宰了我。
后来我开始觉得上那所大学有点太虚了。于是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去跟老师请辞。
你们可以想象，那时候我是多么的悲壮。天空下着微微细雨，我伞都没撑，大摇
大摆的穿过寂静的校园走了出去。保安跟着我赶：“请假条！靠，看我不告诉你
们老师！”切！鸟样儿，知道我们老师是谁吗？不过，这是唯一一次，跑的那么
坦荡，什么都不怕了。
　　　　　　　　　　　　　　　　　
　　跑是跑出来了，可是，要在社会立足，比考那所大学也轻松不到哪儿去。早
知道我就不闹了。在异乡嚼着打折的快过期的方便面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奈，
有些可笑。“嘿，哥们儿，钱掉了。”真是的，连钱也随便掉，还好碰到我，要
是别人你就等着肉疼吧。“谢啦，是假钱。”他接过钱挥了挥，“你挺诚实的，
我是ｘｘ公司的老总，聘你当秘书了。”“看来世界上的疯子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我感叹一句。“那是，你还不算疯，只是有点傻。”他说。“跟你比起来那确实
可以这么说。”我用衣服裹紧自己，还是冷得受不了。“小姐，大晚上的蹲在路
边不是做那种生意的吧？”他站起来问。“爱咋想咋想吧，反正今天我是没地儿
住，只能呆在路边了，有兴趣，一起喝西北风啊。”要是以前，估计他现在已经
满地找牙了，但是现在我已明白，能忍的人才能混。他掏出烟：“抽一根？”
“这个我真不会。”“不是我说你啊，一个人这样在路边很危险的，像我这种人，
你就不应该跟我聊天。”“半夜十二点，跑到一个陌生女生面前掉点钱，不是对
那个女孩子有意思，就是神经病。我会怕你吗？”“小妞儿不错啊，我看咱这样
蹲在路边也不是办法，如果有胆跟我回我住的地方聊。”我望了他一眼：“你猜
我会不会答应？”“当然会。”“为什么？”“这么空旷的街我就是强奸了你你
也只好认命，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想想办法呢？”“哇，你太聪明了！不过，我
拒绝。”“那好，我走了，不过，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那男的不是艺术家就是精神病。不过，不管是艺
术家还是精神病，我都还是觉得挺恐怖的。刚刚一段对话结束，我出了一身冷汗。
唉，没有车也没有房，只剩一袋方便面，我怎么活啊？“嘿，你还真的不后悔？”
“与其被你吓死，我还是冻死算了。”“我听过你的歌。”“啊？”“在酒吧。”
“那些只是为了应付差事而已。”“被房东赶了？”“不然呢？我有病啊，大晚
上的跑出来！现在的人真的没法说！你说这么晚的天，她还真赶我走！”“那是
因为我给了她双倍的租金。”“靠！你耍我啊！”“走吧，回去。我都告诉那包
租婆了，说你是我女朋友，估计以后她不敢动不动就停水停电了。”“打住。什
么跟什么啊？为什么啊？”“回去再说。”
　　　　　　　　　　　　　　　　　
　　这一路上我的心比一团乱麻还要乱，首先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混混是谁？到底
为什么要做这些？然后他知道我的住处，而且还故意整我是为了什么？当然如果
是在学校那会儿我肯定会幻想他是来拯救我的王子，不过现在的我，更相信他是
一人贩子！不过，我还是别跟他来硬的，这大晚上的，没碰到流氓已经是万幸了，
老天爷，让我平凡过这一生吧，我不要折腾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明
天就回家，负荆请罪，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报效祖国！打小日本去、、、、、、
“到了，钥匙给你！”他把钥匙扔给我，然后转身走了。房东一个劲儿赔笑脸：
“小姐对不起哈，是我糊涂。”“知道就好，没空理你，你走吧，对了，给我煮
碗面，我饿死了！”“是，是，是、、、、、、”难道那家伙还给她钱让她做我
保姆？
　　　　　　　　　　　　　　　　　
　　钥匙他肯定还有的，不过，我又不是什么公主或者绝色美女，他下这么大工
夫，就算我真被他利用，赚得回来么？看来本小姐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没有流浪
汉那么糟糕。
　　　　　　　　　　　　　　　　　
　　“睡觉还把自己穿的那么整齐，搞没搞错啊？”我睁开眼就听到他的声音。
我猜的没错吧，他果真有钥匙。幸好本小姐穿的整齐没让这色狼占便宜。“说吧，
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坐起来问。“献身。”他冷冷的回答。“抱歉，东西你
收走，本小姐卖艺不卖身。”我冷静的说。他把一摞东西放在我床上，然后跳窗
离开了。靠，耍酷。这是二楼，要是五楼我看你跳！
　　　　　　　　　　　　　　　　　
　　看完那摞资料我傻眼了，难道这就是我要走的路？难道我要的刺激和不平凡
真的要这样去完成？我真的有勇气去做这些吗？哪怕献出生命？我在屋里呆了一
天，我在想我的未来，我光明的前途。还有小时候乖巧的笑容。还有父母的劝告，
还有亲友的叮咛。他们说只希望我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不要我有多大成就。现
在的我，该怎么办？
　　　　　　　　　　　　　　　　　
　　傍晚他又来了，这次是正常的敲门然后进来的。“我叫柴桑。”为什么他的
语气那么凛冽？仿佛我已经在为他办事了似的。“我不认为我会答应你，还有，
我要的是不平凡的生活，不是这些残酷的斗争。”我说。“这只有聪慧的人才办
得到的，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因为你的内心渴望刺激，渴望不平凡，渴望死得
有趣，不是吗？”“错，我只希望平平淡淡做人，赚点钱，嫁个人就行了！”
“你可以骗我，但你骗不了你自己。你还有一天时间，考虑清楚。”我以为他会
马上离开，但是他却坐在那里不打算走。“我混了那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前几个月终于发现了你，西浅，你一定要帮我。”等等，他是在演戏么？竟然落
下了眼泪。我从未见过男人落泪，何况是这种身经百战满身伤口的混混，他们还
会有眼泪吗？我递过纸巾，沉默了。说实话，我不讨厌他。而且，跟他合作，我
的利益很可观。那我为什么不做呢？因为我知道，最后，我们肯定很悲惨。“西
浅，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求了。我走了。”“等等。我是说，你不可以考虑换
条路走吗？像你这么有才的人，我相信，换个工作也会很厉害。”“再见。”
“柴先生？柴、、、、、、”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你们是什么人？”不会买个东西就被人绑架了吧？“闭嘴，你最近跟柴桑
走的很近啊。”捂着我的嘴的人问。“靠！你们什么人啊？我不认识什么柴桑！
放我走，不然我就叫了啊！”我的天，苍天啊，你别折磨我了ＯＫ？“你叫啊，
这里谁的地盘你知道吗？既然这妞儿那么不听话，兄弟们，我就交给你们了。”
那个人挥了挥手便上来一群人。靠，姑奶奶很久没打了，这么多人我应付的了吗？
不管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好了！“还不快逃，你他妈的是猪啊？”
听到一个声音，然后我就一阵风似的，随着他跑了。
　　　　　　　　　　　　　　　　　
　　“我告诉你啊，我不想跟你混，你还是少管我，跟你走得越近我的麻烦就越
大，知道吗？”我挣脱他的手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想连累你，但是你当初来
这儿的时候不是跟很多人结过仇吗？我也是，那现在我们无路可退了，你说怎么
办吧？你不出手，人会伤你的。”他说。我对斗争没多少想法，但是对身边这个
百变的男人倒颇有兴趣。他应该是演员出身吧。“你好歹是活了二十几岁，姐姐
我才十八岁呢，你还是远点走，我明天就离开。”“那还要看你等不等得到明天
吧？周围已经有人了。”“妈的，凭什么啊？柴桑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做鬼
也不会放过你！”
　　　　　　　　　　　　　　　　　
　　很长时间没让自己流那么多血了，一股腥气蔓延开来，让人作呕。柴桑笑了
笑：“伤口要清理一下。”“不用了，我累了。”我靠着墙，想睡去。“我只是
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你要是希望我照顾你，你想错了。我们只是互利的关系。
这是我们这次任务的资料，好好配合我，事成之后会拿到５０万，我六你四，Ｏ
Ｋ？”他说完又跳窗离开了。我才没指望过你照顾我，我只希望我快点清醒。金
钱的诱惑是恐怖的。
　　　　　　　　　　　　　　　　　

无路可退（二）

　　我醒得很早，望着窗外如火的朝霞，心里突然有一股能量燃烧起来。全身都
火辣辣的，床单上还有血迹。看来昨晚真的伤得不轻。“看来今天执行任务不太
可能了，找个机会去医院吧。”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完全在无法预料的情况下
来去自如。“我麻烦你下次进来敲门好吗？”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一般是爬窗
进来的。”他悠闲地说。“我真的很难理解，你怎么有时候像个黑老大，有时候
像个小痞子呢？”“黑老大都是从小痞子混过来的。”“不想跟你闲扯了，还有，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任务呢？”“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擦个药。”他把药扔给我。
　　　　　　　　　　　　　　　　　
　　他把照片给我：“纯乐酒吧，晚上１０点。你负责灌他喝酒就行了。”“这
么简单？”我问。“那可不简单，他进去只喝饮料和约会，从不喝酒的。”“他
的背景？”“我们只管杀人，不调查户口。”“他长得挺帅的。”“相信我，长
得帅的没什么好东西。”我望了望他。他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我。”“杀他，
总得有个理由吧？”“抛弃妻子，乱搞秘书，算不算理由？”“那也罪不至死吧？”
“那你老公该很幸福，这也受得了。”“那上午我们干什么？”“我有些东西要
买，你就在家休息，顺便想想，怎么勾引他喝酒。”“靠，勾引那么难听！”我
还没动手呢，这厮就跳窗走了。
　　　　　　　　　　　　　　　　　
　　相信我，其实真正的杀手不是像周润发演的那样意气风发，因为杀手不能让
任何人起疑心。或许你的周围就有他们，一个混混，一个单纯的小妹妹，但是，
随时他们都可以干掉你。我妈妈是商业间谍，从小我在她的熏陶下就有敏感的洞
察能力。我相信，柴桑选我肯定是做过调查的。得说一句，直到最后，我爸不知
道我妈就是商业间谍，因为，他死的莫名其妙，还来不及去弄清楚我妈的身份。
　　　　　　　　　　　　　　　　　
　　纯乐酒吧门口，柴桑打了个手势。我走进酒吧，要了一杯烈酒。那个男人大
概４０岁，穿的很潮，一般人大概会以为他只有二三十岁。说实话，他长得不赖，
而且看起来很善良，让我想起我爸，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人弄死的呢？“小姑娘，
一个人在酒吧喝那么烈的酒可不好哦。”他可能发现我一直在看他，所以主动过
来搭讪了。“那你帮我喝了，哥哥。”大家说我拐卖儿童比较有戏，因为看起来
很亲切，让人想靠近。不过，那都是装出来的，我是天生的演员。“哥哥我从不
喝酒，不过既然妹妹邀请了，那我也就不应该不给你面子，是吧？”他接过酒一
饮而尽，甚至还落下了眼泪。这人怎么那么矫情啊，请他喝杯酒就感动成这样？
“还要吗？”我试探性地问道。“再给我几杯。”他说。这男的酒量也太差了，
喝了两杯就出去了，不过这两杯也就差不多了。柴桑走进来：“妹妹，请哥喝杯
酒。”“死开，任务完成了吗？”我问。“再等几分钟，媒体就会报导了。我们
可以喝杯酒了。”“你怎么做到的？”“告诉你了，我拿什么吃饭？”
　　　　　　　　　　　　　　　　　
　　回家打开电视便看到报导：和峰集团年轻有为的董事长，在花园路发生特大
车祸，导致汽车完全烧毁，据医生检测，是因为酒后驾车、、、、、、看来，柴
桑真有他的一套。我把手伸进口袋却摸到一张小纸条。“我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谢谢你让我解脱。”天啊，难怪事情进展那么顺利！“钱已到手，我们马上离开
这里。”柴桑来得很匆忙。“出事了？”我问。“跟我们无关。”他拉着我就出
去了。“跟我们无关我们跑什么呀？”“钱你还要不要？”“我还真有事告诉你。”
“待会儿再说。”
　　　　　　　　　　　　　　　　　
　　第二天早上，我在门口买了张报纸。董事长夫人也自杀了，集团彻底崩溃了。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都是柴桑做的，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没有谁会怀疑。董
事长知道要倒闭了所以选择死得痛快，柴桑想多拿点钱，灭了买凶杀人的人，又
是情有可原。太绝了，我背后一阵发凉，因为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被他弄死，
不，不是或许，是一定。
　　　　　　　　　　　　　　　　　
　　“你一定觉得我很狠吧？但是你想想，那么恶毒的女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他点燃一根烟，缓缓地说。我镇静地说：“做杀手应该这样。”“那就对了嘛，
好好休息，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工作。”他拍拍我的头，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
有些凄美。难道他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看来，你昨晚在想心事啊。”又是他。我望了他一眼：“没有。”“好吧，
没有就没有。今天有空吗？我们去海边。”“啊？！”太不可思议了，那是情侣
才会去的吧？“别胡思乱想，有新任务。”他说。我内心纠结的厉害，但还是去
了。我看到那个女孩，瘦弱，清纯，像个落难的精灵。我摆摆手：“她绝对不行。”
“是她旁边那位，她的母亲。”“为什么？”“因为他后爸看上她了。”“去宰
了那个畜生！”“还要钱吗？”“那一百万你一个人要，我不要了，放我走。”
“咱俩现在乘着一条船，谁他妈也别想跳。”“忘了告诉你，我会游泳。”“一
点也不好笑。”
　　　　　　　　　　　　　　　　　
　　夜很静谧，我坐在阳台上拿着一杯饮料。内心一直犹豫着。柴桑走过来，拿
过饮料喝了。我惊呆了：“柴桑，你、、、、、、”“怎么了？”他问。“你快
给我吐出来！！”我着急了，这厮怎么这么没出息？！他倒在地上，嘴角勾起一
抹笑：“都、、、、、、还给你。”我冷静地望着他，好吧，就算我给我爸报了
仇。但是心还是隐隐作痛，因为用仇恨来解决仇恨是最愚蠢的。如果他不是杀手，
我们会不会好一点？
　　　　　　　　　　　　　　　　　
　　“西浅，
　　　　　　　　　　　　　　　　　
　　我知道，你会在某一天杀了我，因为你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前。我杀
过很多人，我承认最大的罪过是：杀了你爸爸，他是一个好人。本来我可以杀了
你，但是，我不忍。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所以，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柴桑“
　　　　　　　　　　　　　　　　　

我时常梦见自己一路奔跑到悬崖上，深谷让人不寒而栗。而且周围很安静，
静得诡异，我一个人孤独的站着